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幼时看电影《山间铃响马帮来》及《神秘的旅伴》,对赶马人的生活留下深刻印象:赶着叮当作响的马驮,穿走在深山老林中,在鸟语花香的溪水边烧竹筒饭,夜晚在充满神秘的密林中架起篝火露营……多么令人神往!
想不到到百色西林插队不久,我竟然真的当了一回赶马人。
1969 年7 月,由于公路不通,公社命令各生产队派马驮把战备粮运到县城。通知送到时,我正在队长家吃饭。我当即向队长(房东)申请参加马帮队当赶马人。队长回答说不行。但我不甘心,连着两天缠着队长,出工时说,吃饭时说,连睡觉前都要说。“来插队后天天跟着您赶马,你们家的藏青斑点马都跟我熟了,我一定能完成任务的,”队长说:“赶马帮不是一般的苦,你们知青受不了的。”我说我们来插队就是要来锻炼,有这么好的机会,让我去吧。队长经不住我的再三要求,终于同意让我参加赶马。本来是要四个人八匹马,现特意加上我一人一马。我高兴极了,我要带上短笛,像影片中的主人公一样,在密林中吹响浪漫的曲子。
出发的时间到了,队长一边把两张油布给我,一边吩咐:一张是盖粮食用的,另一张睡觉时铺地用,下雨还可挡雨水。房东大嫂给我准备了米、盐和一块肥薰肉,并说去赶马不用带菜,肥肉是做油的。我同队的插友说记得带上你的“未婚妻”,我一摸,啊!“未婚妻”在口袋中。“未婚妻”是“避蚊剂”的谐音,是当年我们在西林插队时的必备之物。我在插友们羡慕的眼光中把铃当挂在马脖下,拉上藏青斑点马加入了马驮队。队长一直送我到村边,并再三吩咐同去的副
队长及黄德大哥要照顾好我。
我们在公社粮所装好粮食,领了马料便向县城进发。带队的生产队副队长告诉大家,到县城约70 公里(部分公路、部分小路),计划走两天半。顶着烈日,马驮队便叮当叮当地上路了。黄德大哥告诉我,铃当是马群不会走散的保证。因为马匹负重,不能走得太远,一般走上一两个小时(约10 公里) 便要下驮让马休息。上下驮架是赶马人最辛苦的工作,一天下来,每匹马要上下好几次。马在走上坡路显困难,赶马人要一匹匹地帮着推上去。天没黑就要选好宿营地,马帮的宿营地一定要远离村镇,在林中小溪边上。下驮架后,先要喂马吃料,劳累了一天,千万不能让马立刻喝太多的水。待马休息好以后,再拉它到小溪里帮它涮背。黄德大哥耐心地一样一样教我。
赶马人辛苦了一天,但不能休息。安顿好马匹以后又分头忙去:有人架锅烧饭,有人扛锄头钻进林子里面。跟着马驮顶着烈日跑了一天,我累得散了架,再无心思吹笛子了。
看着从林子出来的人捧了一堆东西回来,原来是晚饭的菜:蘑菇、野菜。有一天还挖回两只竹鼠。趁天未黑,赶马人拿起镰刀又去割马草。马无夜草不肥呀!在篝火旁吃完晚饭,终于可以铺床铺了。把油布铺在驮架下,头伸进驮架里,便可睡觉。可是巨大的山蚊扑头扑面轮番攻击,“未婚妻”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,倒是黄德大哥找来的臭草揉烂后抹在身上可以防蚊。终于在马的喷鼻声、踏蹄声中渐渐入睡。正在睡梦中,突然听到副队长呼叫:“小江,快!你的马跑了。”唉!跟队长学了那么久打“水手结”,但真正用起来还是出洋相。我们循着马蹄声追去,好险,藏青斑点马已跑到一块稻田旁,已开始吃稻穗。要不是副队长发现得早,闯下的祸就大了:赔钱不用说,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一顶破坏生产的大帽子。副队长帮我绑好马,可我再也睡不好,眼睛一闭就梦见马又跑了。
第二天,我们赶到离县城十多公里的地方,还是在一条水沟边的林子里扎营。安顿好一切后,经过两天的劳累,我很快入睡。睡至半夜,我又被副队长的惊呼声叫醒。哗,七月的天就如少女的心,说变就变,天下起了大雨。只听见副队长叫道:快!上驮架,快走。我们七手八脚地捡好东西上好驮架,拉起马匹往公路上走。待我们走出林子上到公路,只听见“轰隆隆”的响声从山沟上游逐渐逼近,一眨眼的功夫,山洪便把我们扎营的地方淹没。好险啊!副队长决定继续向县城进发。于是我们便把油布披在身上,赶起马匹就走。天朦朦亮,我们到达县城,完成了战备粮的运输任务。接着我们又马不停蹄地离开县城踏上归程。
回去就轻松些了,一是经过几天的赶马,有所适应;二是大部分时间可以骑马赶路。
在离家的第五天傍晚,马帮回到了村边。小房东亚妥边高呼“叔老江回来了,”边往家里跑。队长听到喊声走出家门,打量了我一番,笑笑后接过缰绳。
吃晚饭时,房东大嫂说:“叔老江黑了瘦了,”然后指指队长说:“他也瘦了,你走以后,他吃不好、睡不香,后悔让你去赶马帮。”我说:“没事,以后有赶马帮的任务还派我去。”
但是从此以后,队长再也没有派我去赶过马帮。(江国枢)